kyth。一个人

我很少向我妈咪问起那个人家里的事。

原因无它，

因为我相信触景伤情这句话。

所以那个人家里的事，

在我们家好像国家政坛的禁忌话题，

一旦说出口，

可能就会被内安法令逮住。

我们家没有内安法令，

也没有好像戏里那些可怕的家规，

就更别说什么满清十大酷刑了。

可是，

我爱我妈咪，

我不想提起会令她伤心的事。

可是，

那一天，

我向她问起了我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所有我一直以来都不明白的事情，

有关那个人家里的事情。

说真的，

我对他的家很陌生。

只依稀记得有两老，

有几个我叫叔叔和姑丈的男人，

还有几个我叫她们婶婶和姑姑的女人，

还有几个我叫他们堂兄弟姐妹的小孩。

我还记得那几个小孩都很皮，

所以，我们三兄妹和他们还蛮合不来的。

在这个我陌生的家族里，

我很好奇的，是我的祖母。

我唯一想念的，也是我的祖母。

可惜，

祖母在我八岁那年就过世了。

第二年，

我妈咪和他就分开了。

所以，

很遗憾。

我在八岁那年在祖母的灵位上过香，

看过她坟上的黑白照后，

我就再也没有看过她了。

从那年到现在。

十一年了。

我不但没有看过她，

也没有看过他了。

你想得没错，

我，

十一年来，

都没有再去过我祖母的坟墓那里看她了。

十一年的清明，

十一年的忌日，

十一年的重阳，

我都没有去看过她。

不是因为我不想去看她，

而是因为，

我不记得她的坟在哪里。

具体一点来说，

是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坟在哪里。

可是，

我还是很想她。

真的很想很想。

其实前两个月吧，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因为那天是星期五，

我回家了的星期五，

那个晚上，

我睡得深沉的时候，

居然遇见了我的祖母。

我很想念很想念的祖母。

那个梦的场景，

是在一条有点古色古香的街道。

怎么样的古色古香？

嗯……

你有看过港剧里的古代街道吗？

就是有点那个味道的街道。

不过，

那里的味道比戏里那种很做作的味道，

更真实，

更……

更古色古香就是了。

然后，

我记得那里的天空很蓝。

真的很蓝很蓝。

然后有很柔和很柔和的阳光洒在街道上。

这道阳光很亮很光，

可是不刺眼，

反而是很舒服很温暖的。

当这道阳光照在我身上时，

我感觉到的，

是满满的温暖，

还有一种很舒服很……

很安心很窝心的感觉。

对，就是这样。

然后我在那条街道上走着。

周遭有人在我身旁一直走过。

我却没办法看见他们。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能感觉到大家走路的速度都有点慢，

包括我。

好像这个世界并不匆忙，

好像我们并不需要为了那些琐碎事而烦恼一样。

我们，

都在慢慢地走着。

然后有一个人从我对面，

朝我这边的方向走来。

她手中还撑着一把伞。

这把伞不是现在我们用的那种塑料伞，

而是古代人用的那种竹伞。

因为阳光太亮眼的关系，

我看不清她的脸。

也因为我一直专注地看着附近建筑物的关系，

我也没有太留意她。

然后这个人和我擦身而过。

缓缓的经过我的身边，

走到我后头了。

然后，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突然有某种感觉。

叫我回头看的感觉。

之后我就很自然地回头了。

然后那个提着伞的人，

也回头了。

那把黄色的，

有一些红花图案在上面的竹伞下的，

是那个我很想念的祖母。

她脸色看起来很好，

不像她过世时我看到的那么瘦弱，

也不像我在她的坟上看到的黑白照那样憔悴。

她脸色看起来真的很好很健康，

完全看不出来她患上过癌症一样。

她穿着浅黄色的上衣，

衣服上有一些粉红并带红色的花纹。

看起来很醒目，

让她看起来很白皙，

肤色也很好。

一整个看起来就是很健康的样子。

她对我微微地笑，

笑得很慈祥，

笑得很温暖。

她的眼神，

好像有千言万语想和我说，

但又好像因为没有办法全部告诉我，

所以只能以微笑告诉我一样。

然后她回头慢慢地走远，

我也就从梦里醒来了。

醒来后，

在心里有某种感觉，

很满很满的感觉。

我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

但，

这感觉，

令我好想哭。

我的祖母，

我甚至不知道她姓什名谁，

却一直活在我心里。

我心里某个很深很深的地方。

我妈咪说，

她是一个很好的家婆。

她待她很好，

待我们很好。

我说，

我好像记得她在新年期间都会做一种叫kuih kapet的糕点，

换来了我妈咪一骂。

“你祖母是做年糕，不是kuih kapet。”

哦，原来是年糕。

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还很小嘛，她在你六岁时就病了，就没再做了。

况且你小时候又不太爱吃年糕，当然没印象。

问你哥哥姐姐，他们一定都还记得。”

妈咪说完后，

我看到她的神情有一种叫怀念的感觉，

还有一种叫遗憾的感触。

是啊，遗憾。

对妈咪来说是遗憾，

对我来说也是遗憾。

很大很大的遗憾。

我居然忘了，

她做的年糕。

还有，随着岁月的蹉跎，

我居然也忘了她的声音。

我，居然如此不孝。

该死的。

可是，

那个梦，我绝对忘不了。

她的微笑，我绝对忘不了。

也不想忘掉。

“可能祖母想念你，

带你到天国走了一圈，

让你知道她过得很好，

要我们不用担心她吧。”

我和妈咪说了我的梦后，

妈咪如斯说。

祖母，我知道你过得很好。

我们也过得很好。

一直没有去看过你，

我感到很难过很遗憾，

但是我们心里面对你的想念从未间断。

祖母，我很想念你。

请你再到我的梦里来吧。

我等着你。

*如果那个真的是天国之旅，

  我只能说天国真的很美丽。

  我很高兴祖母能在那么美丽的地方“活着”。

  也许，我可能，

  永远都没办法在到她的坟前为她烧柱香，

  但，在梦里面等着她出现的我，

  为她掉的泪，

  不会比那缕清香少，比那缕清香轻。